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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史学”到“诗学”
——耿相新诗歌的跨界转型与内涵解读

从“史学”到“诗学”——耿相新诗歌的跨界转型与内涵解读

【字体:      】     打印      2025-12-11 10:11      来源: 黄河网  

有一天,当一个熟悉的朋友以崭新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惊讶是正常的;而当你知道他在一个崭新的领域里已然取得了不起的成绩时,则会更加惊讶不已。

耿相新的社会身份是出版集团总编辑、历史学者。两年前,我得知他开始写诗并已经出版几本小册子时,才证实了传言之真实性。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史学家讲究实证,诗人偏重感性,两者很难统一,但耿相新却完美地在两者之间自如转换角色,游刃有余,欢快无比。

评论家耿占春有言:一个学者从确定性的专业领域走向诗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对意义或真理的新体验,写诗成为对固化思想观念的一种矫正。

在2021年5月29日的“复眼的世界·耿相新诗歌品读会”上,我有幸当面向耿相新求证他走向“诗界”的直接动因。因为河南诗歌界流传着一个传说:几年前,他散步时被河边景观树木的刺划伤了眼睛,有一段时间眼睛被蒙不能工作,这却成为写诗的最好契机与肇始。经当面求证得知,传说大致不差,划伤眼睛的不是玫瑰之类的锐刺,而是一根看似柔软实则尖利的松针。

不必纠结于到底是松针还是玫瑰刺,它们已经是划破耿相新脑海中从史学到诗界的那道闪电,成为使其由“单眼”变成“复眼”,从而多了一个视角看世界的里程碑!

截至目前,耿相新已出版3本诗集,分别是《秩序·量子态》《奇点·时间的圆》《四维·神的苏醒》。

这次活动专门从3个小册子中精选出19首诗歌,冠以《复眼的世界》之名,邀请河南省朗诵界十余名高手,现场演绎,并请耿占春、张鲜明两位诗人、评论家作为对谈嘉宾,假瓦库之茶舍,举办诗歌品读会,现场有70余名诗友参与。

主持人张鲜明一改往日风格,在朗诵环节结束后,请现场嘉宾各自就小册子中的诗歌现场解读。

我随机选择了《时间的帝国》一诗进行现场分享。


时间的帝国

当时间变成了一种商品

日出和日落,不断瓦解

越来越精密的仪器,以及

沉重,悦耳,美妙,浪漫的

钟声,高悬在人类头顶

一宗新的统治,驱散传统

这是标准化的欲望

更以神圣的名义,规定

消灭无依无靠的自由散漫

让时间的浪子,找到方向


西方,谁是,时间的制造者

并且,试图做时间的统治者


他们携带时间、上帝和枪炮

征服美洲、澳洲、非洲、亚洲

他们越过好望角

越过麦哲伦海峡

在印度洋、大西洋、太平洋上

以经纬线分割地球和未知世界

他们以奴役时间的心态

奴役殖民地上的万物


东方,在月亮之下,测量生命

在太阳之下,给岁月文身

苏美尔人楔形月亮的阴晴圆缺

埃及尼罗河的泛滥,仰望太阳神

中国在伊洛河和大河的太极图里

以阴和阳,天干和地支,编织

二十四节气,在七颗星星的监督下

相生相克,相爱相杀,在闰月里

齐家,在朔晦中平定天下

时间在割据的王的治下,和谐


东方自治的时间,一次次错过

日食和月食,那个以太阳为校准的

时间图谱,自鸣钟的音乐,开始

在皇帝的卧室响起,一场场

关于控制时间的争论,将

雕版印刷的阴阳历沦为废墟

甚至,连一个朝代的自我了断

也未能,变更对天的控制

他们在皇帝的南书房行走

给大陆另一端的会长,汇报

伟大帝国皇帝的心思,康熙的

苦恼,是一连串的未来时间控制


时间在喜马拉雅以东的大地流动

或者,一个甲子一个甲子轮回

生命在花甲之年,变得无关紧要

反复练习仪式的坦然,让命运

不再被占卜惊吓,另一次生命

开始憧憬,在晚辈的磕头声中

获得圆满,时间的停滞和昏睡

让帝国失去了激情,一套关于

过去的知识总结,九亿九千七百

万字,被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了

七遍,时间在汉字的肩上成为往事


全诗分为7节,50余行,展现了作为诗人的耿相新的史学功底,并将其“转化”为“诗学”的能力。

通篇以“时间”这一概念为主轴,将“时间”幻化成“科技”“文明”“权力”等不同的意象。诗的开头,诗人便说“当时间变成一种商品”,仿佛在追忆西方自近代以来,尤其是文艺复兴以降,本来是自然之物的“时间”,有了新的意涵,近代工业文明的勃兴,更赋予“时间”更加广阔的意味:谁掌控了时间,谁便领先于他人、他族、他国;谁“制造”了时间,谁便可以成为“时间”的“统治者”。

在接下来的诗歌中,诗人充分利用对世界史的熟稔,巧妙、不动声色地将“时间”的角色转化成欧洲,或者具象地说是西欧少数因为走在“时间”前列而“先富起来”的殖民主义者,如英国、法国、西班牙、荷兰等,他们携带着“时间”圣经和枪炮(我国史书上之所谓“坚船利炮”)开始征服美洲、澳洲、非洲、亚洲。在世界各地横行霸道、开疆拓土、跑马圈地,最终成为“日不落帝国”。

诗人对亚洲文明的关切,更胜其他。从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尼罗河的埃及文明到中国的黄河文明,无不被领先于世、走在“时间”前面的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所奴役、所戕害。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前期历经康乾盛世的积淀,国力雄厚、人丁兴旺,一派太平景象,却对外面世界的翻天覆地浑然不觉,长期的繁荣稳定导致闭关锁国、夜郎自大、固步自封,面对西方列强坚船利炮的挑衅,口岸被一次次撕裂、河道被一个个深入,太平天国、义和团等农民运动与外患交织而至却束手无策,“在七颗星星的监督下/相生相克,相爱相杀,在闰月里/齐家,在朔晦中平定天下/时间在割据的王的治下,和谐”。

在诗人耿相新的笔下,“时间”此刻既可以是时空意义上的,也可以是“自我更新、自我革命、自我崛起”等意义上的,面对气势汹汹的西方列强,“东方的自治时间,一次次错过”,家国存亡、民族生死的关头,昏聩的皇帝把象征时间、表征先进科技的“自鸣钟”当成“玩意儿”,供深居皇宫大内的自己“自娱自乐”,从而使“关于控制时间的争论……沦为废墟”,让西方的传教士们依照中国古制“在皇帝的南书房行走”,即便是向派出国的教皇/会长“汇报/伟大帝国皇帝的心思,康熙的苦恼”,仅仅“是一连串的未来时间控制”。

时移世易,东方的最高统治者却被“三拜九叩”之类的“面子”搅得龙颜不悦,整日沉醉于帝国曾经的辉煌荣光之中,最终“在晚辈的磕头声中/获得圆满”,却让“时间”“停滞和昏睡”,让帝国失去了激情(活力),只得弄出一大套象征文明遗存、多达九亿九千七百万字的《四库全书》,并且“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了七遍”,把“时间”定格“在汉字的肩上成为往事”。

从耿相新近期的诗歌创作来看,这首《时间的帝国》或许并非最具代表性的,甚至不算写得最好的,但在我看来,却是最能代表诗人由“史学”到“诗学”转型的代表之作。

在本诗中,诗人以丰富的史学知识储备,展开丰富的联想,以“时间”这个看似普通却与人类恒久共存的概念为中心,随思绪跌宕起伏,在想象的时空里,从欧洲走向世界,由西方而东方;既有对近代世界殖民史的控诉,又有清王朝面对新事物麻木不仁、裹足不前、闭关锁国而落后挨打的控诉与无奈,显示出诗人从历史中走来,对民族、国家命运的忧虑与焦灼……

对照文章开头引用耿占春先生对耿相新近年写作风格的总结,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作为史学家、出版家、版本目录学家的耿相新的确由“实证”的领域成功迈入更趋“虚化”的文学领域,实现了“自我矫正”,华丽地戴上了“诗人”的桂冠。基于此,我们没有理由不期待耿相新先生在众多领域里,尤其是诗歌创作上取得更加耀眼夺目的成绩。


作者: 马 达    责编: 胡霞 范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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