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鹑觚塬阳光明媚、生机盎然。

老家小院因无人打理，荒芜富有野趣。被挖掉的凌霄花钻出地面，新叶在南墙根下大大方方地沐浴着春日阳光。三只水桶被大风刮倒，一溜儿地躺倒在院子里，不知它们在风中滚了几滚，才摆成现在的样子。

院子南门外受到了春天的偏爱，海棠树亭亭玉立，新叶自顾自地生长着，满树花朵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樱桃树碧绿而单薄的叶子虽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但仍然倔强地迎风舒展。鸢尾花不动声色地立在太阳下，等待一对对漂亮的蓝紫色“蝴蝶”头对着头在枝头蹁跹。苜蓿肩并肩地挤在一起，被风吹得一会儿匍匐在地，一会儿又直起身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蹲下身子掐了一根苜蓿，此时用它做菜口感已经不鲜嫩了，但是看着它葱茏且努力生长的样子，便觉得不把它带回家便是辜负了日月对它的滋养。于是，怀着对大自然的感激之情，我怜惜而又无情地摘下所有可吃的苜蓿。这时，我的脸和手背已经被太阳晒得生疼，可是我完全不在乎这些。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我的记忆裂开了一道口子。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周末，我提了家里最好看、最轻巧的藤条小笼子，跟着村里的姐姐们下沟溜坡到对面赵家楼村的苜蓿地掐苜蓿。赵家楼村山地多，家家养牲口代替人力，所以苜蓿格外多。

就在我摘下第一根苜蓿的时候，对面山头传来吆喝声。在恐慌和失望中，我望向对面山头。那中年大叔的身影谈不上高大，但愤怒的叫喊声和山间的回荡声足以震慑我们。我们只好落荒而逃。我一边跑一边看小笼子，姐姐们的笼子装得满满当当，而我的只有一根苜蓿。当时，我的心情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尴尬”，为自己的眼拙手笨而尴尬！

鹑觚塬的风裹挟着黄土地的尘土和太阳的热浪，将我笼罩。我全然不觉天气的反常，一边不紧不慢地摘苜蓿，一边在心底感叹：太阳这般热烈，生活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