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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酒

【字体:      】     打印      2024-05-30 15:27      来源: 黄河网  

深深的酒窖,幽暗、清寂。空气里丝丝缕缕的酒味,那么远,又那么近。褐色的坛子,一坛,又一坛。绯红的绸子封住坛口,封住一坛时间,一坛清醇。酒液自己沉淀自己,自己发酵自己。时光那么悠长,酒坛沉入酒窖昏昏欲睡。

轻轻揭开那块红绸子,尘封的陈酿猝不及防,满坛子的清醇没忍住,扑鼻而来。舀一杯出来,微黄的酒汁,在昏暗的光线里轻轻晃荡。细嗅,醇正的酒香,隐约一丝清甜,一丝说不出来的柔绵醇和。

忽遇一斛酒,暗香盈袖。美酒都舀出来了,当然要喝呀。入口,是甘洌。连一个不会喝酒的人,都会说出这两个字。“甘洌”两个字,能够囊括所有的赞美。

慢慢啜饮,凉凉的、纯纯的,唇齿留香,余味悠长。这老酒,是十万微生物裂变,代谢,分解,繁殖之后的恒定;是酒液沉淀在岁月里天荒地老的味道;是粮食和药材发酵酝酿后的升华,欢喜;是泉水和原浆酒融合后的成熟,释放。世间种种欢喜,这深藏的酒,亦是一种。

杯子太简陋了,这样好的酒汁,要用琥珀碗呀。只有琥珀碗,才能够盛满陈酿藏酒的风度和气派。这气派,自古风而来,自传承而来,自精湛而来。世间没有一样好东西是容易得来的。

这一刻,让人觉得酒汁不是液体,是一种形状、光泽度、硬度、透明度都具备的固体,像琥珀一样,闪耀在酒窖;像玉一样,质地晶莹绵软,被一块红绸子苫住。好酒总是自己酝酿自己,自己说服自己。

贪婪地看着那一坛一坛的美酒,忍不住想起贪杯的古人——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酒家啊,路边的榆荚很像一串串铜钱,我想摘下来换酒喝,您肯不肯呀?

一坛一坛,褐色的坛子、绯红的绸子,在幽暗的光线里,一醉累月轻王侯。酒自己把自己喝醉,自己对自己当歌。有没有月亮都没关系,酒的酒量大,十斛不醉,百瓮不醉。其实醉了也无妨,酒是五谷的精华,凭借坛酒长精神呀。

好酒的人,其实是在酒中找见自己。一斛酒,藏着岁月深处的隐秘,喝下去,是探寻的勇气,是倾听的热切,是知己的释然。世间所有的炽热与虔诚,都在一斛酒,一句话。所以诗人说,林子里的鸟是狗撵出来的,心里话是酒撵出来的。酒能催生出豪情,也能促使真挚之情溢出心坎。

选料、制曲、发酵、蒸馏、陈酿、灌装,每一步都不能含糊。酿造车间,扑面是蒸腾的水汽和酒气。酿酒师忙着把刚刚蒸馏出来的原浆酒灌入坛子里。接酒的时候要掐头去尾,熟练的师傅有断花摘酒的本事,因为每个时间段接出来的酒,质地不一样。那浆液清凌凌的,扑鼻酒香。见美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小口啜饮,刚刚蒸馏的酒液原汁原味,味道烈,有点冲撞,有点奔腾,有点不管不顾的那种酣畅淋漓。一杯不够,再来一杯。酒液在舌尖打转,清爽、狂野、辛辣,很难驾驭的那种豪情。

这样的蒸馏原液太狂野了,不够醇和,需要经过调酒师的下一道工序,降伏原浆的烈性,稀释蒸馏液的奔放,弛张有度。要存储,沉淀,老熟,才能够成为清洌的美酒。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美酒一定是为了光阴的诗意,为了岁月的清雅而来。有酒的时光,格外逍遥自在。酒虽好,莫贪杯。

古人饮酒,讲究风雅。一树杏花开了,树下的石桌上落满花瓣,暖风拂拂。烫一壶酒,三五知己,围坐花下,聊聊庄稼,聊聊文学,聊聊家常。酒只是引子,只是陪伴,承载光阴的一切情深义重。

酒能提升生命的境界。命运坎坷的人饮酒,要从酒中汲取力量,醉一场,哭一场,酒醒后独自去面对生活,继续前行。酒能让我们做自己,不要变成别人想看到的那个人。每个醉酒的人,都会卸下面具,酒后吐真言,成为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武人,没有刀剑之气;真正的文人,没有酸腐之气;真正的酒家,没有酒气之鲁莽。醉了,不折腾别人;醒了,不为难自己,知进退,遵循日子的消长盈虚。

饮酒是一个修炼的过程,酒中有乾坤。杯酒可破闷解愁,可宽容生命里的不容易,可原谅过去不完美的自己,是漫长人生中积攒的善念。喝酒,一定是为了让我们能承受一些什么,而不是要发泄一些什么。我一直觉得,酒是一种固体,有密度,有颜色,有表达。

人生漫长,山一程,水一程。累了倦了的时候,喝一杯,把往事都丢给风,未来可期,继续前行。


作者: 刘梅花    责编: 胡霞 郭子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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