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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长弄落江南

【字体:      】     打印      2023-07-25 18:12      来源: 黄河网  

我的家乡,江南一座具有两千多年悠久历史的古城。

倘若把古城比为人的身体,那么,弄堂便是体内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管。江南的弄堂,有点类似北方的胡同。著名作家萧乾先生形容北京的胡同:“是一阙动人的交响乐,大清早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叫卖声……”如果说胡同是交响乐,那么,弄堂无疑就是一曲洞箫,幽怨、呜咽、悠长。

弄堂两侧为白墙黛瓦的普通民居,烟雨蒙蒙之际,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于这“悠长寂寥的雨巷”,没准儿还真能撞上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江南的雨,给弄堂平添了几分浪漫情调。可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时,两侧的高墙让狭窄的弄堂更显逼仄,多了一些阴森的色彩。

除了露天的街弄,还有封闭的宅弄。所谓宅弄,就是依附宅院式民居的次建筑,也就是隐于江南民居内的堂,又称陪弄。明清时期,退休官员、发迹商贾、豪门士族、书香世家在古城内修建深宅大院。大户人家宅院里通常住着几十号甚至上百号人,内外进出,均有宅弄相连。宅弄,连接厅、堂、园及天井,细分起来,有备弄、陪弄、避弄……

记得儿时,母亲带我去厂里的浴室,洗完澡回家途中,夜幕降临,为了赶时间,便领着我抄近路,不走大道,改走宅弄。当年的朱门豪宅几经变迁,成为黑瓦白墙的普通民居。我们从一户人家的正门进入,跨过天井,穿入宅弄。封闭的空间,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我们娘儿俩手拉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借此减轻心中的恐惧。宅弄深处,曲径通幽,不知深几许。行至尽头,方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从平江路(我妈厂里)到东花桥巷(我家),足足节省了一半时间。不过,母亲反复叮嘱我,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可以走这种弄堂。可好奇是人类的天性,越害怕就越想尝试一下,于是,我踯躅于那条前门进、后门出的通道,硬着头皮,独自进入湿滑阴暗的宅弄。其实,莫说夜间,即便大白天,宅弄里也几乎不见光亮。穿堂风紧贴着石板呼呼而来,似有凉飕飕的东西在后背蠕动,很容易让人想起鬼故事。窄窄的弄堂只容一人通过,倘若两个彪形大汉,一前一后堵着,那就插翅难飞。我加紧了步伐,直至看到前方光亮,方才舒了口气。终于安全无虞逃出生天了,不禁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后来,我每天上学、回家都独自一人走宅弄,早把母亲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一个人走宅弄也有好处,譬如,数九寒天、狂风暴雨,封闭式的宅弄就成了一方温馨的小天地,走在里面,心头暖暖的。

我乐此不疲地穿梭于这些逶迤的宅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故事:抗战时期,地下党组织依靠这些迷宫似的弄堂将日本鬼子搞得晕头转向,东西莫辨。或许,当年,这种曲折迂回、以暗为安的低调设计正是江南士族为人处事奉行的理念。在攀满青苔的石板上漫步,不时传来地道软糯的评弹声、绵长哀婉的二胡声……这些或明或暗、或宽或窄、或曲或直的弄堂,到底隐藏着多少传奇和回忆?

弄堂,是江南水乡抹不去的胎记,它承载着悠悠乡愁。弄堂的名字,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譬如,湖州南浔古镇百间楼河东脂粉气十足的洗粉兜弄,相传美女西施曾在河边梳妆,因此得名。上海高安路18弄内,曾住过“面粉大王”“纺织大王”荣德生,故名大亨弄。文天祥任平江知府时曾寓居苏州阊门下塘,如今,斯人已逝,然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浩然正气却回荡在弄堂里,长驻于姑苏百姓的心间,人民为了纪念这位南宋爱国英雄,将此弄命名为文丞相弄。

而今,老宅成片成片被拆除,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在我的心头飘荡。儿时的弄堂已渐行渐远,但回忆起来,仍亲切得让人难以割舍。江南的弄堂,如一条条纵横交织的记忆线,把老城的昨天、今天、明天编织成一个个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它们留住了岁月的记忆,成为江南人的精神寄托和梦中家园。

当我再次回到家乡,重新钻进弄堂,才发现那份沉淀在心底的记忆是如此悠长。江南的茶,清香怡人;江南的酒,芬芳甘醇;而江南的弄堂,则带你进入一个浪漫悠长的梦境。

编辑:胡少华 范江涛


作者: 申功晶    责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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