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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童年被窝——我的烧烤小史之一

【字体:      】     打印      2023-07-20 18:09      来源: 黄河网  

我吃烧烤是从儿时被窝里的母爱开始的,让我掐着指头算算,那应该是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那时的我该有三四岁。

现在三四岁的城里孩子应该上幼儿园、兴趣班,应该有各色玩具,以及各种吃食,而那时身居乡村的我,大体上是啥也没有。因在被窝里吃“烧烤”,当然也就成了我终生难忘的最为温暖、最为香甜的记忆。

根据印象中的食物记忆,那应该是在冬天,被窝里很暖,被窝外空气很凉。蒙着头在被窝里赖床,这大概是我们这些乡村孩子那时常有的事,但赖在被窝里吃妈妈做早饭时在灶火里烤的花生和红薯,或许并不是所有乡村孩童那时能享有的福,我有。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存着不少这样的生活碎片:乡村的冬天,室外的一切都冻得叮当响;天蒙蒙亮,爷爷就背着粪筐到村里的角角落落捡落叶和夜晚溜出院门的猪们拉下的粪便;鸡笼里的小公鸡学着打鸣,那叫声好像发着寒光;曾祖父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的一头牛拌草喂料,拌草棍总把牛槽敲得梆梆响;妈妈开始在低矮的小厨房里做早饭.一般都是一锅红薯、萝卜,偶尔也贴一锅锅饼。

好像每天都是这样,好像每天都是这样。好像每天都是这样!

而对我来说,每天最重要的,就是早上赖在被窝里吃妈妈烧出的花生和红薯。那花生的壳往往是被柴火烧焦了的,碳一样黑,用手一捏就会碎的。可我那时手上没劲儿,捏不碎,于是总用牙去咬破,弄得满嘴是灰黑的花生碎皮,嘴唇一周全是黑的,似黑嘴老鼠。吃烤红薯时,又总是被刚从柴火灰堆里刨出来的红薯烫得乱叫唤,啃红薯皮时又会弄得满脸花。说自己当时就似一只花脸猫,那可真是把自己美化了,而被窝里就乱得更是不可开交,枕头边到处都是碎花生壳和红薯皮。花生的香,红薯的甜和花生壳、红薯片的焦煳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我儿童时期冬日被窝的味道交响曲。今天说起来,那该是我童年独有的母爱的味道,香甜又温暖,自在且无赖。

真想永远如此,真想永远如此。真想永远如此!

如此香甜的被窝哪天结束的,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一个早晨,妈妈把冰凉的棉裤套在我身上,我想哭,妈妈瞪了我一眼,我那要哭的劲儿就给憋回去了,也没敢问烧花生和烤红薯。被妈妈揪出被窝后,我懵头懵脑跑到院子里,发现牛槽空着,牛见了。走到曾祖父和爷爷的房间.见曾祖父坐在床沿发呆,爷爷头枕着双手没起床,好像鸡笼里的鸡也不见了。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妈妈劝说爷爷:“大爷,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呀!”

我真的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只知道每天如期而至的给牛拌草的

声,爷爷出去捡粪的脚步声,妈妈拉着风箱做饭的呼嗒声,小公鸡啼鸣的高叫声和我在香甜的被窝里老鼠一样嚼食花生、红薯的窸窣声,都在一个冰冷的早晨突然中断了。多年之后,我大体知道了这次家庭变故的原委,可我正像那天早晨不敢哭一样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家的变故竟然与那个时代的变故有关。

过了若干年,我大体理解了家事与时代的关系,但我已白发苍苍,到了“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身龄,那个中原委不说也罢。而今天,当我与一些年轻的朋友说到这些往事时,他们的反映是如听天书,怎么都不能理解那个时代,不能理解事情会是那样的异变,正像我不能理解最伟大的理想、最沉痛的历史心灵、最苦痛的民生怎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历史时空。是的,历史也会有迷路的一刻,但无论它是怎样的迷失,都会不管不顾地前行,不管后人理解与不理解,我始终坚信历史终会有它认真反思的那一天。所幸的是,每当向与我相关、不相关的朋友讲起妈妈用她的爱,香甜起我那赖床猫的被窝时,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表达似乎都在说:“那多好呀!我也想要。”

是的,时代不同了,它大步向前走着,谁也不知它东摇西摆地会踩出什么样的浪花。变,是它的常态;不变,也就没有了历史。家与国,皆如是。但有一点却始终没有变,那就是妈妈的爱,永远香甜。

我香甜的童年被窝。

我想永远留在那里。

可人终归要长大,风雨总在前程,太阳也在前程。

有大人言,人生皆苦。但我想,妈妈的爱,就是我们感受人生香甜的味蕾。

编辑:胡霞 范江涛


作者: 单占生    责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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