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治河

王景,字仲通,原籍琅邪不其(今山东即墨县西南)人,东汉著名治河专家。据《后汉书·王景传》记载:“永平十二年,乃引见景,问以理水形便。景陈其利害,应对敏给,帝善之。又以尝修浚仪,功业有成,乃赐景《山海经》《河渠书》《禹贡图》及钱帛衣物。夏,遂发卒数十万,遣景与王吴修渠筑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一次建成“千余里”堤防,这是有文字记载以来明确记述堤防规模的数据。一方面,显示了汉王朝强大的经济实力;另一方面,也充分显示了当权者强烈的治河决心。
从东汉初到明帝中期,我国政治稳定,经济发展较快,社会呈现出一派兴旺昌盛的景象。“四海混一,天下安定”“昔岁五谷登衍,今兹蚕麦善收”描述了当时社会繁荣的景象。然而,黄河却很不安宁,洪水造成的灾害相当严重。这主要是因黄河在王莽始建国三年(公元11年)发生大改道的前后得不到有效治理而引发的。
据记载,西汉哀帝时,魏郡(今河南南乐县一带)以东黄河决口泛滥,甚至到了难以分清主次河道的地步。平帝时,黄河在今荥阳境内再次发生剧烈变化,河道大幅度向南摆动,黄河与济水分流处的堤岸严重坍塌,以致进一步发展成黄河、济水、汴渠乱流的险恶局面,并最终导致历史上黄河第二次大改道。东汉时期,黄河下游的灾害更加严重。黄河河道逐步向南侵蚀、蔓延,黄河、淮河间数十个县被洪水淹没。面对如此严重的黄河灾害,光武帝刘秀有意治理,但因当时处于战后的恢复期而作罢。明帝执政后,在泛区民众的纷纷指责下,也想要治理,只是因意见不统一,一时拿不定主意而未能及时动手。直到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才决定修治,并依照王景陈述的意见,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治理活动。
王景主持下的这次治河,是一次综合性的治水活动。治理黄河的主要措施就是筑堤,完成了自荥阳至千乘入海口千余里大堤的修复。汴渠治理的重点则放在引黄入汴口的整治和水门建设上。
王景此次治河尽管用时仅1年,但动用的人力和财力却是巨大的。参与工程建设的人数多达数十万,投资“犹以百亿计”,治理效果十分明显。黄河和汴水得到了有效控制,持续数十年的灾难得到了平息。此后,一直到魏晋南北朝,甚至下延隋唐,黄河下游河道相对稳定。
因此,就产生了黄河“长期安流论”和“千年无患论”之说,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引起了研究和争论。有人把此归功于王景,认为他成功的秘诀在于“十里立一水门”。然而,由于史料记载过于简略,含混不清,后人看法极不一致。清人魏源认为是在黄河上“十里立一水门”,近代著名水利专家李仪祉认为是在汴渠上“十里立一水门”,近人武同举认为是在黄河分汴处立两处水门(相距十里),还有人认为是在汴口上下立若干处水门。魏源、李仪祉的见解尤其引人注目。
魏源在假定水门即闸洞,王景治河时黄河可能已修有遥堤、缕堤的前提条件下,认为在黄河上设置水门,黄河盛涨时就可以通过水门溢出内堤(缕堤)漾至大堤(遥堤),后再通过水门退入河槽,“故言更相洄注”,从而保证了黄河千年无患。
李仪祉认为把水门设在汴渠渠堤上有以下好处:“一、汴渠之水不至过高以危堤岸。二、涨水所含泥沙淀于堤后,使河与汴之间淤高。三、清水注入汴渠渠底不至淤积反可刷深。唯其如此,故可使无复遗漏之患也。”
魏源、李仪祉的结论有其合理的一面,但明显把王景治河过于理想化了,并不被后人接受。那么,水门作为王景治河的关键性工程,其设置方式到底如何?要弄清这一问题,我们应对王景治河前黄河灾情产生的原因及当时的河情、河势有明确的认识。
王景治河,是在河、济、汴乱流的局面愈演愈烈的情况下进行的。特别是黄河第二次大改道发生后的数十年间,由于疏于治理,黄河南侵并不断蔓延、扩展,使当时黄、淮之间大面积田地受灾。这在史书中有确切的记载:“(明帝时)自汴渠决败,六十余岁,加顷年以来,雨水不时,汴流东侵,日月益甚,水门故处,皆在河中,漭漾广溢,莫测圻岸,荡荡极望,不知纲纪。今兖、豫之人,多被水患。”
研究史料,分析王景治河前河、济、汴乱流局面形成的前因后果,不难得出以下结论:一、黄河下游、汴渠两岸的灾情,除有东汉故道形成前后大河决溢的因素外,济、汴分流剧增,汴渠受损,济水泛滥,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二、济、汴乱流的直接原因,是黄河不断南侵,济水、汴渠与黄河衔接处自然地理环境发生巨变造成的。三、水门损毁是渠首山体坍塌、堤岸毁坏、洪水漫溢的结果。汉明帝的一段话也印证了这一点。他说:“或以为河流入汴,幽、冀蒙利。”意思是说河水分入汴渠的多了,大河之水相应减少,北方水患就会有所减轻。由此可见,大河南侵对汴渠影响十分严重。
但仅有以上认识,还极难论证王景治河的水门设置方式,还应对当时汴渠渠首一带的自然地理特征及大河走势有明确的认识。
以今人的眼光看,古汴渠的渠首大致位置当在今荥阳、惠济、武陟、获嘉、原阳交界一带。那么,古时该区域的地理特征是怎样的呢?据学者、专家考证,这里就是《禹贡》《史记·河渠书》中记述黄河流路时所提到的大伾山的位置所在,面积约有100余平方千米,并从自然决溢、人力开凿等多个方面论证了其消失的原因。其中,王景治河前的黄河这次南侵,可以说是对大伾山山体非常严重的一次侵蚀。王景治河时,为有效地控制水门的引水量,避免黄河漫溢而不得不筑堤加以防护。关于大伾山的受损程度,史料中尽管没有确切的表述,但也有所反映。东汉安帝永初七年(公元113年),因山体再次受损,人们不得不在石门,即汴渠引水口附近修建“八激堤”,以防大河冲刷。正是在大河淘蚀、自然决溢、人力开凿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下,到了北宋以后,大伾山已被夷为平地,不见山形。
至于当时这里的大河走势,有学者在考证后认为,受大伾山的顶托,这里应是黄河由西折向东北的转折点。
有了以上的分析,我们对水门建设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一、水门建设应是王景治河的重点工作,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二、水门应是依山傍水而建,基本沿用了旧有的设置方式。可能是两个,也可能是多个,呈西南东北走向,大致位于今荥阳、惠济、武陟、获嘉、原阳交界一带。
设置水门,有以下作用:一、可以有效地控制引水量,避免丰水时多引、枯水时引不到水的情况发生。二、可以适应黄河的溜势变化,从而保证正常引水。至于两处水门为什么要相距十里,可能与当时黄河摆动范围有关,也可能是泛指,并不确定。这样看,近人武同举所谓“盖有上下两汴口,各设水门,相距十里,又各于河滩上开挖倒沟引渠,通于汴口之两处水门,递互启闭,以防意外”,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一猜测,在有关王景治河的史料中也得到了证实。
《后汉书·王景传》记载王景与王吴以数十万的人力修渠筑堤,曰:“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景乃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碛,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遗漏之患。景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记。明年夏,渠成。”这段话表达了以下几层意思:一、规模大。工程涉及范围之广、参加人数之多、投入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二、运用了当时可能采取的一切技术措施。三、工程重点是汴渠渠首的水门建设。四、工程建设时间较短,仅用1年。另外,《后汉书·明帝纪》中的一段话也很能说明问题。在王景完成治河后,明帝曾视察荥阳一带的治理工程,并下发诏书说:“今既筑堤,理渠,绝水,立门,河、汴分流,复其旧迹。”这里提到的“绝水,立门”,严格地说,指的就是王景治河的水门工程。“绝水”,就是堵塞和废除旧有或新冲开的不合理的分水通道;“立门”,即重新规划和建设引黄入汴的水门。
治理黄河有着很强的针对性,这在封建社会表现得尤为突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便是其真实的写照。王景治河是在河、济、汴乱流的情况下进行的。黄河在此前的50余年已先行改道,加之新河道流程缩短,河道相对稳定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因此,在治河上,以兴修、加固堤防为主。在治汴上,要达到标本兼治的目的,对症下药,解决好引水口门的问题。水门建设是王景治河的关键性工程。用时1年,水门建设主体工程完工,王景完成了艰巨的治河任务。
此外,这里还有必要对水门构造做一交代。西汉时,汴渠的水门“但用木与土耳”,为土木结构。这种水门难以经久耐用,常常需要修建。东汉灵帝建宁年间,“于敖城西北,垒石为门,以遏渠口,谓之石门……门广十余丈,西去河三里。”此时,汴渠的水门已由土木结构改为砌石工程了。石砌水门,与土木结构的水门相比,耐冲经久,是一大进步。
编辑:胡少华 范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