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口河 刁口河
刁口河 刁口河

沉默了34年,黄河刁口河入海流路既陌生又熟悉地成了人们热议的焦点。
2010年6月24日上午9时,黄河第十次调水调沙开始后的第5天,黄河三角洲调水暨刁口河流路恢复过水试验启动仪式在刁口河的上首崔庄控导举行。
9时20分,黄河水利委员会主任李国英、山东省副省长贾万志双双按下节制闸启动按纽,闸板缓缓提起,河水哗哗作响,似乎应和着刁口河的呼唤,欢快地向久违的河口流去……
这是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区建设上升到国家战略后,母亲河献上的一份隆重的厚礼,对于改善和恢复河口三角洲生态系统,逐步恢复刁口河流路输水输沙功能有着长久而深远的战略意义。
一
150多年前,刁口河还是古代黄河三角洲北部的一条小河沟。但它的名气却比三角洲上众多的小河沟大得多。在它的入海口,盛产鲜美的鲈鱼和皮薄肉厚晶莹剔透的毛虾,那文蛤、白蛤、蚬也比别处的肥美,有 “天下第一鲜”之美誉。由毛虾制成的虾皮、虾酱,百年来盛名不衰,“刁口的虾酱永阜的盐,车装水运下江南”的民谣一直传唱了上百年。明清时期,名列山东八大盐场之冠的永阜盐场就在刁口河的上游。小河沟入海处水深浪急,诡异莫测,多变的潮流有时让经验丰富的船工也难以捉摸。看上去风平浪静,水下却喑流汹涌。面对这刁钻古怪的水势和丰富的物产,渔民们既怕又爱,“刁口,刁口,人见人愁”,但为了鲜美的鱼虾海贝,人们仍是趋之若鹜,并给这条小河沟的入海处取名刁口。这条不过几十里的小河沟也就成了刁口河了。1941年,这里建立了刁口海铺,后来随着刁口河入海口的游荡迁徙,海铺几度移址,便有了老刁口、新刁口之称。
1855年(清咸丰五年)6月,黄河在河南兰阳铜瓦厢决口,改道东北穿运河,夺大清河道再由山东利津入渤海,是为黄河第六次大迁徙。这次迁徙,开始了近代黄河三角洲的塑造和黄河尾闾流路十次大的变迁。
1926年(民国十五年)6月,黄河在现黄河三角洲腹地偏北一个叫卢家园子的小村旁决口,溃水流向东北,首次由刁口河入海。黄河这次选择走刁口河,例外地引起了当局的重视,时任山东黄河河务局局长的林修竹特组织人员对入海形势及改道状况进行了详细查勘并绘图上报国民政府,以求借势修治。皆因当时军阀混战,报告呈上去便没了下文。这次入海历时仅为3年。三年后(1929年),一次令人发指的恶行迫使黄河另择他路入海。是年8月河水大涨,堤防岌岌可危,汛兵民夫昼夜梭巡,加之匪患频仍,百姓苦不堪言。出没于利津东北部的土匪为阻官兵围剿,竟丧心病狂地扒开右岸黄河大堤,致使“官民悉不暇顾,东洼及左家庄一带悉遭沉沦……”这一人为决口使黄河弃刁口河直向东泻,史称黄河尾闾第五次变迁。
就这样,刁口河沉寂了55年。在这55年中,黄河先后经历了4次大的摆动。直到1964年那次迫不得已的人工改道。
1963年12月30日,黄河神仙沟入海口处的小沙汊河卡冰阻水,冰水围困大孤岛。在这危急的情况下,山东省委授权,现场决定:在罗家屋子爆破民坝分水,以解孤岛油区之围。1964年元旦,随着三组炸药联发起爆,挟裹着冰块的黄河水以300多立方米每秒的流量向刁口河流去,这一流,就是12年又5个月。这在黄河口尾闾变迁中,时间算是较长的了。在这12年多的入海流程中,刁口河流路向黄河人展现了诸多特殊现象:先是不明显溯源冲刷,改道点以下无主河槽;继而大水过后出现五河并流的入海态势,直到3年后才五河归一,造床完成。接着便是河口老化,1968年就开始了改道论证,或者说是 “论争”。 “改”与 “不改”拖了8年,1976年5月,罗家屋子截流,黄河改道清水沟。
刁口河入海流路留给了人们太多的思考,那些让黄河人颇感困惑的现象,促使黄河人对黄河入海流路的治理与研究更加有了理性的认识。
二
复杂多变的刁口河流路的馈赠却是无比的丰厚。12年间,刁口河流路造陆面积500平方千米,河口海岸推进33千米,推进速率每年为2.68千米。岸线长度增为280多千米。无须施肥的新淤地上长满了大豆高粱,金秋十月,村村队队大车小辆地往家运粮食。还有飞雁滩,这方葭蒲连天的湿地既有沉鱼落雁的娴静,又有群雁齐飞的壮观。特别是那连绵不断、铺天盖地的芦苇,风乍起,苇絮随风悠悠飘飞,一幅壮观的“芦花飞雪”图便展现在你的面前。
年复一年,刁口河流路范围内14000多公顷耕地、林地、畜牧种植用地得到了有效开发,入海口附近的盐业及养殖业用地逐步发展到2600多公顷。50千米河道两旁的沃野良田和飞雁滩湿地让刁口河流路风光了近20年。至于湿地对于社会经济发展无可替代的功能,那还是后来才被人认识到的。
然而,这方新淤地又是那样的脆弱与不堪一击。1976年清水沟流路行水后,刁口河入海口就失去了淡水与泥沙的补给,开始进入强烈蚀退阶段。目前已蚀退10千米之多。特别是那数十万公顷飞雁滩湿地,犹如一位病怏怏的古稀老人,苟延残喘,毫无生机。
2006年5月,刁口河流路断流30周年之际,笔者与几位影友驱车来到飞雁滩。多年前茁壮茂盛美如彩霞的柽柳只剩下枯骨般的残桩,星星点点散落在已成为潮间带的海滩上。芦苇刚刚抽葶,纤细而又孱弱,期待中的芦花飞雪,到那时依然壮观否?正在怅惘失落时,不远处两部农用四轮嘎然停下,车上下来数十名妇女和中年男子,他们手持三齿钉耙急匆匆地向刚刚退潮的海滩走去。赶海!一项古老的渔事。春暖花开时节的刁口河河口赶海拾蛤让我们不期而遇。
这个季节是刁口文蛤、花蛤最肥美的时候。海潮把长足了个的文蛤等贝类推到平阔的潮间带,退潮时文蛤便落在了浅浅的泥沙之中。赶海的人们手持三齿钉耙,身后拖着长长的口袋。当地人称为流布袋。他们三五成群,弯腰低头快速地追海而去。震动的脚步让几步外的蛤蜊在瞬间合蚌,蚌壳闭合让泥沙产生极其微妙的颤动,就在这一刹那,眼快手疾的赶海人朝着泥沙颤动的地方手起耙落,翻开的泥沙中就是一只亮晶晶鲜活的蛤蜊。赶海,“赶”在海水涨落之间,“赶”在蛤蚌开合之时。
然而这次赶海却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当海潮来临时,他们的流布袋里不过十来只蛤蜊。“自打黄河走了以后,这里的蛤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一位中年妇女听说我们是黄河上的,凑到近前和我们拉起了家常。“那些年这里有黄河水时,泥沙白爽爽的又干净又利落,我们赶一次海要挖几十斤蛤蜊,有时候上百斤。这几年海离我们近了,蛤蜊却越来越少了,泥也变成黑的了。”另一位举起空空的流布袋:“你看,这次又把租车费赔上了!你们是黄河上的,黄河啥时候再‘摆’到咱刁口河来?”
面对村民们愁怅失落的面容和询问,我们无言以对。远处的飞雁滩上时有鸟群起落,它们的鸣叫声似乎带着丝丝哀怨,不知是对过去荣华的追忆还是慨叹家园的衰落。
三
其实,无论是从防洪的角度还是从三角洲北部湿地恶化的严重性上,黄河人从来没有停止对刁口河流路重新启用的步伐。
1992年,原国家计委批准了黄委编制的《黄河入海流路规划报告》,确定将刁口河流路作为黄河最近的备用流路。
2009年,国务院批复的《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区发展规划》提出,“加大黄河口治理力度,完善分洪、退洪设施,提高防洪减灾和利用洪水能力。稳定现有黄河入海流路,留足备用流路。”为落实规划,黄委决定实施刁口河备用流路生态调水工程,启用黄河入海刁口河备用流路,探索黄河刁口河备用流路与现行清水沟流路交替使用模式,以延长黄河入海流路稳定周期。7月,黄委主任李国英赴黄河入海口考察,确定立项实施黄河三角洲生态调水暨刁口河流路恢复过水试验项目,利用汛期黄河调水调沙较大的径流过程向毗邻刁口河故道的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域实施生态调水,以修复刁口河河口生态系统。这一主张得到了有关各方的积极响应。8月5日,刁口河流路生态调水协调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在山东省东营市召开,安排部署刁口河流路启用前期工作。
2010年3月2日,黄河刁口河流路生态调水协调领导小组在山东东营召开第二次会议,研究部署刁口河流路生态调水工作的工程建设实施意见,动员各方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按时完成各阶段目标任务,确保生态调水目标如期实现。4月8日,李国英在黄河三角洲生态调水暨刁口河流路恢复过水试验座谈会上要求,结合今年汛前黄河调水调沙,实现黄河三角洲刁口河流路尾闾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改善和刁口河流路全线过水两大目标。
刁口河是幸运的。2010年6月24日9时,黄河水在“隆隆”的礼炮声中踏上了34年前的入海之路。水头涌动,时而激起片片浪花。附近村民赶来,他们追逐着水头向下游奔去,渴盼着黄河水漫过已泛起白色的盐花土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去刁口河河口赶海,将不再空手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