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轻风吻过乡村的杨柳，飞絮初起时，清明如同一幅娟秀明丽的工笔画，恬淡地展开。

　　“清明不插柳，红颜变皓首。”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家乡清明节一直有插柳的习俗，有驱邪避灾的寓意。那会儿柳树多，田野边及河两岸，都种着柳，粗的成树，细的成丛。大人们从田里回来时，顺手折上几根，将最长的两枝插在门楼的两边。剩余的柳条，三挽两绕，编成一个帽子，五六个伙伴聚齐，腰里别把木枪，一场“剿匪记”就热火朝天地开演了。女孩子喜欢模仿戏剧里的穆桂英，将柳条用短短的树棍儿夹住，使劲一撸，柳条的树皮就集中到了末梢，形成绿茸茸的一个球。这是我们自制的雉鸡翎，往发辫上一插，就挂起了“帅”。

　　后来，政府规划乡村建设，楼房和道路都变得方方正正，小河成了风景区，曾经“柳乱舞”的景象没有了，路边种上了白杨和银杏，早先的旱柳也改为垂柳。垂柳沿河婷婷地排列，春天一到便披上一头碧翠的秀发，对着河水，旖旎地照着自己俊美的身影。那景象，看看也痴了。这“姑娘”的柔发、纤手，不能折啊，折了会疼呢。

　　现在，家乡已没有了清明插柳的习俗。

　　我问奶奶，以前清明插柳为何，她说清明“鬼”多，柳能辟邪。父亲却说，吓鬼那是迷信，插柳有春季勤劳耕种的寓意，因为先人曾以此来纪念神农氏。当时哥哥还是诗书少年，他宁可相信插柳原是晋文公纪念恩人介子推的，后来又是纪念柳永的，柳跟“留”谐音，指依依惜别和想念。他的喜好是折一小节柳条，泡在酒瓶里，放在窗台上看。若干年后，哥哥当了爸爸，他的儿子要用柳条当哈利·波特那会飞的扫把，他阻止了：“如今的绿化都是有计划的，每一棵树成活与长大都不容易，不要折！”他又说，在春天百花盛开时，一个原本漂亮的女人如果伸手摘花，便立时感觉丑陋。

　　是啊，草木有本心，原不招惹谁的，谁又有权去攀折摧残呢？何况折与不折，思念就在那里，情谊就在那里，不因柳多，亦不因柳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又清明，杨柳婉约轻舞似烟雨中的佳人，让她尽情地摇着吧，你的心思，播在风里，柳能听到。

　　编辑：胡少华 范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