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银杏

春日看花,夏时吃果,到了“秋风阵阵地吹,折扇形的黄叶落满地”的季节,便轮到观看落叶了。
不知不觉间,秋意已悄然席卷大地,枝梢的银杏叶,渐渐褪去了苍翠,边缘微微泛黄,让人联想到国画里一个专用名词“藤黄”,这一抹撩人心弦的“惊艳黄”成了城市中当之无愧的C位,赶走了秋日里的枯燥。
我的家乡有许多欣赏银杏的佳地。道前街素有“秋风不扫落叶”的习俗,这是一个城市对待银杏的态度,要的就是“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番有冲击力的视觉感。地面上铺满落叶,踩出沙沙声响。袅袅兮秋风,金黄的银杏叶从枝头悠悠飘荡,轻轻砸在脑门上。随手捡起一片银杏叶,夹在书本中就是一枚极好的书签。捧个单反相机,停停走走,对着这些泛黄的叶子,猛一阵“咔嚓咔嚓”。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地上。它们生长于大地,装饰着大地,又魂归大地。
我少年时代寄居在一条不起眼的老巷子里。巷内有一座千年古刹,名唤“定慧寺”。寺庙不大,香火极旺。每至深秋,大雄宝殿前的两株银杏树,令人惊艳。那金灿灿的银杏搭配着禅意十足的勾檐黛瓦,随手一拍,就是一张唯美的古风大片。
家乡郊外的太平禅寺门前,有一棵800年树龄的银杏。抬首仰望,一树黄澄澄的扇形叶片在风中瑟瑟抖动,美丽的弧里有着璀璨的光华,观之颇为震撼,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邻近村民沾了这棵老树的光,在树下支起了一个摊位,现炸现卖萝卜丝,颇受欢迎。
若要问起家乡最美银杏打卡地在哪儿 “中国五大银杏之乡”之一的洞庭东山首当其冲。一到深秋,古村落的深山坞里、桥头街角、屋前院后,随处可见有百年乃至千年树龄的银杏树,“村在林中、林在村中”便是最好的诠释。深秋银杏披金羽,不惧霜寒暖意浓。它们在风中肆意摇曳,金黄的叶片飘落在墙头边、瓦屋上、溪畔头……相错如绣,宛若油画,整个东山镇美成了金色浪漫的童话世界。
“亭亭最是公孙树,挺立乾坤亿万年。”岭下村口,有一棵树龄2000多年的“江苏银杏王”。这棵老树掩映在粉墙黛瓦的民宅间,苍老奇崛,枝干劲挺,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树身,腰围近四米。相传,它曾历经三次雷击,树干被劈去大半。如今,还能依稀瞧出树身被劈烧焦的痕迹。树干里面是空的,布满了青苔。奇的是,它周遭生出了子子孙孙的小银杏树,这便是传说中渡劫成功,已列入仙班。村民视其为神树,对它毕恭毕敬,特地在树前用砖砌了一个烧香祈福用的小堡。
银杏叶可观赏,果可食用。白露时节,东山镇有一个习俗叫打白果。洞庭东山的特产“洞庭佛手”,果大、色白、肉糯,宋代时曾被列为宫廷贡品,一度享誉东南亚。白果是一味极好的中药材,《本草纲目》载:“能入肺经,益肺气,定喘嗽,缩小便。”银杏被誉为长寿之树,人食其果可延年益寿。现炒的白果,又糯又香,苦中带甜。除了鲜食,将它放入各色小炒中作为点缀,整盘菜肴都活色生香起来。
从北望村出来,我直接去了紫金庵。山坞里的寺庙,古朴、清幽。从大门通往里间,满树的银杏叶如一串串金色风铃,沙沙作响。我坐在院内一棵年岁最长的古树下,耳畔梵音不绝,那是打坐僧侣在经书梵卷中悟轮回生死。想来人之寿限不过百年,然植物中的“活化石”银杏却在四季更迭中生生不息。我捡起一片金灿灿的扇形银杏叶,用手指摩挲着它的纹理,须臾间,想起了美女导演俞飞鸿将须兰小说《银杏,银杏》改编成的电影《爱有来生》。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为了见一面前世的恋人,迟迟不肯投胎,他的鬼魂在寺庙中的老银杏树下守候了50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编辑:胡少华 范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