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站记者 郭旭帆 通讯员 赵师校 图/张鑫 |
相传,古时候,每到年末“年”兽就会进攻村庄,伤害村民。人们利用它怕红色、怕巨响、怕火光的弱点,放爆竹,贴春联,赶走“年”兽,然后敲锣打鼓,祝贺狂欢,于是有了“过年”的习俗。
对于驻守在陕西黄河小北干流两岸的黄河卫士来说,黄河里漂流的大大小小的冰凌,就是他们每年要面对的“年”兽。
年关将近,又逢黄河防凌关键期,记者一行来到陕西合阳河务局榆林工程班探访。
一路上看到,万物尽显冬日的萧索。黄土坡弯曲陡峭,越野车颠簸不止。翻过一个又一个黄土台塬,终于看到了巨龙般的大河。河上漂浮的冰凌在冬日晴冷日光的照耀下,犹如龙身上的鳞片。隆冬的大河携冰带沙,滚滚南下。
李少军、田现斌、宋强和党军辉4个陕西汉子是榆林工程班的“常住人口”,他们最大的58岁,最小的37岁,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黄河”了。来到工区门口,正好碰到哥儿四个要上坝进行每天例行的防凌观测、查险工作。我们也连忙套上救生衣,一同前去。
榆林工程班管辖着3.8千米的河道治理工程。工程不算长,但是分为好几段,彼此还不连接,跑一遍单程就要6千米,所以每天的巡查工作量很大。哥儿四个两两一组,从工程两头开始,在中段会合。即便这样,一来一回,巡查一趟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近观流凌的母亲河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大小形态不一的黄白冰块在平静的深蓝色河面漂流,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冰凌之间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动人心魄。哥儿四个分工明确,李少军、宋强和党军辉3人探测,田现斌一人记录。探测小组3人手挽手,一人持杆,杆子伸进河里探测根石情况,另两人在倾斜的坝坡上扎稳脚跟,相互拉紧的手腕是安全的保证。
测完根石,党军辉拾起一块石头,抛进河里。
“这是做什么?”记者不解。“凌情观测主要靠经验。听石头落水的声音,观察溅起的水花,就能判断出水深。流凌的密度也是靠眼看和经验判断。”党军辉又拾起一块石头,使劲砸向河中一块冰凌。冰凌摇晃两下,碎裂开。“15坝水深3米,流凌密度20%,冰凌厚度1~5厘米。”他转头对记录的李少军说。
“我能下去试试吗?”记者穿着救生衣,站在坝顶的石台上看得胆战心惊,但还是鼓起勇气提出。哥儿四个同意了。
救生衣不沉,但许是不习惯的缘故,记者穿在身上感觉好像套了个枷锁,胳膊、腿和脖子的活动很不自由。跳下石台,记者小心翼翼踩在坝坡的根石上,但仍是深一脚浅一脚。突然脚下一个不稳,便倒在石头上,脚腕和膝盖跌得生疼。
明知安全措施很充分,但当记者颤巍巍踩在河边的根石上,杆子伸到水下时,还是战战兢兢,耳边的风似乎也凶猛了起来。
而这样的工作,整个凌汛期下来,哥儿四个不知要重复进行多少遍。
合阳河务局防办主任郝望刚告诉记者,黄河从禹门口奔腾而出,河道猛然变宽,流速放缓,小北干流即属于堆积宽浅型游荡性河段,冰凌主要来自上游的宁夏、内蒙古河段。若上游来冰集中,小北干流的凌情就会加重。加上河床淤高、滩槽不分,巨冰无道、易进难出,每每寒潮来临,气温骤降,就容易出现卡冰壅水现象。流凌不畅,冰凌就会对沿岸堤坝造成损坏,进而危及沿黄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防凌任务十分严峻。
“说来也怪,总是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容易出险,所以每到这时候我们就得更加提高警惕。小险及时发现才不会酿成大险。凌情严重的时候,两个小时就要查一次险。”宋强接过话头。
“对呀对呀!”3位大哥笑着附和,“到那时候,哪管什么过年呀,人基本全天就在坝上了,顶风冒雪的,‘西北风’就是‘年夜饭’!”
除了运行观测和维修养护,哥儿四个今年又多了新的工作任务——对坝上种植的防浪林进行巡查,防止有冬季来河边游玩的人为了避寒在林子里烤火,发生烧毁林木和草皮的现象。这样,肩头的担子又重了。
“别人过年,合家团圆,吃着热饺子,看着电视。我们过年,自己守在坝上,吹着冷风,查着冰。”58岁的田现斌即将退休,在冰凌中,他送走了不知多少个年,也送走了自己一生最好的年华。“可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习惯了。乡亲们过好年就行。”他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面向冰河,迎着寒风,突然,记者的心烫了起来,眼睛也烫了起来。
记者手记
“平凡”中的不平凡
在榆林工区采访的时候,记者发现,哥儿四个不是一般的“不善言辞”。聊到工作,寥寥几句,谈及家庭,寡言少语,更多时候是报以腼腆的笑容。合阳河务局防汛办公室主任郝望刚说,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工作太平凡了,没什么好说的。
殊不知,长期固守寂寞、甘于平凡,才是最大的“不平凡”。
榆林工程班所处的榆林村是个极其偏僻的村庄,偏僻到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村来。工区除了哥儿四个和一个烧饭的大嫂,常年极少有人来,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有来探访过。长期远离城市,孤独、单调和寂寞让人难以想象。举目看到的,除了日夜相伴的大河,就是一片灰蓝的天空和干涩的黄土台塬。
记者一行给工区带来了一股临近年关“喜庆”的风,哥儿四个挺开心。
查险回来,哥儿四个和记者一行一起包了一顿饺子,算是提前“过年”。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李少军说,以前过年4人从来没有一起包过饺子,都是谁回家就带点家里的饺子来煮,就算是年夜饭,很简单。
这种简单,让人心中一颤。
长期的河上生活,他们感觉最对不住的就是家人了。哥儿四个的家都在附近的塬上,可是却总是半个多月才能回一次家。
李少军说,自己的老母亲长期卧床,都是老伴儿在家照顾,孩子在外地上大学,平时也难见一面。
可当记者问他,要过年了,自己又忙着防凌,有什么要给老伴儿说的话吗?他却不好意思地笑着低声说:“等我有空,回家自己给她说吧。”
37岁的宋强是工区长,是个魁梧又开朗的陕西壮汉。但谈到自己上小学的儿子,面色也倏地黯淡下来。
这一瞬的黯淡,让人心中像被蛰了一下。
年要来了,记者一行和哥儿四个一起挂灯笼、贴窗花。小小的班组也显出了久违的“年味儿”。
即将退休的田现斌告诉记者,陕西河务局大力开展的基层班组达标创建工作,已经将榆林工区定为2016年建设重点。退休之前能看到长期工作生活的地方条件能够改善,田现斌很高兴,他力邀记者明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再来看看。
老田的笑容,让人心中百感交集。
大河上下,无数像哥儿四个这样平凡的河工。为了这条让人魂牵梦绕的母亲河,他们“献了青春献子孙”,孜孜不倦,无怨无悔。
平凡的工作书写着不平凡的故事,夏天的炙热、冬日的酷寒是故事的底色,生活的艰苦、情感的寂寥是故事的基调;平凡的努力铸造着不平凡的业绩,百姓的安康是他们最大的欣慰,黄河的安澜是对他们最大的褒奖。
致敬,最不平凡的“平凡”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