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对于离开家乡多年的人来说,最期待的就是过年。
犹记得年味,是大门口亲手贴上的春联,是午夜鞭炮齐鸣的声响,是穿上好看耀眼的花棉袄,是逢长辈道“恭喜”双手捧满的糖果,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递过的厚厚红包,是母亲忙碌一夜亲手包的肉饺子,是餐桌上碟碗层叠的美味佳肴……
可不知从何时起,对于过年,我早已没了浓浓的期许。走亲访友、抽烟打牌喝酒,与其说是过年,不如说是度个小长假。曾经的年味,已是一种被时空阻隔的感觉,犹如一坛被死死密封却无比芳醇的美酒。
好久未曾在家正经过一个年。过去的五、六年里,无论是三亚,还是北海、桂林,又或是大理、西双版纳,都留下我形单影只的步伐和不甘于“庸俗”的心,想用另类诠释与众不同,想独自寻找不同于自小到大就经历的、熟知的、并厌倦的“年味”。可几年来竟收获全无,不知是年味冷淡了我,还是我冷淡了年味。
犹记得某年大理城的除夕夜,红灯笼挂满大街小巷,过年的老旧传统似乎在这里得到延续。我用相机四处捕捉,却仍然觉得置身事外。每个人的笑脸都洋溢着喜庆,可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毫不相干。
这时,老爸用手机发来一张照片。
家里的大客厅,老爸、老妈、大伯、表哥、嫂子、外甥女的合影,抓拍自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年夜饭的场景。饺子饱满圆润、火锅热气腾腾,老妈捧着两个巨型枣馍乐得合不拢嘴。
可我却观察到,她那被像素虚化了的笑容略微闪过一丝遗憾。
今年刚过腊八,老妈就打电话:“今年还在家过年么?不会再有什么出行计划了吧?”
“还没打算好呢!不过也有可能再出去逛逛。”其实我并没有说,我一直想找机会进一次藏,组队在布达拉宫脚下休闲徒步,寻觅一下藏区汉人的年味儿。
妈说:“那你要是不愿意在家过年,就抓紧时间计划出去玩玩吧,不过记得发照片回来给我和你爸看一下,我现在已经会使用微信了!”
“行,等我计划好再说。现在忙,有时间再说吧。”
然后和朋友继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咽下一碗腊八粥,除了甜腻,再没别的味道。
犹记得某年除夕登梅里雪山,矗立山巅低头俯视,为苍茫雪景无限感慨,随手拍了一张照片给家里。山顶信号特别不好,彩信来来回回发不出去,但因为着急赶路,索性将手机随手塞进裤兜,继续行走。中途休息时,翻开手机,不禁吓了一跳,数个老妈的未接电话,随即赶紧打回去。
“怎么一直都没人接呢?可把我们吓死了!这风景看着真是太美啦!儿子,这是哪里呀?我也挺想去看看,可惜老了走不动了,只能和你爸在家看春节晚会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我翻翻照片,除了雪白一片再无其他,单调而乏味。可老妈的兴奋感却让我溢于言表,雪地中竟有些站立不稳。
新年的钟声渐渐近了,身边过年的氛围逐渐浓郁,不过感染者与被感染者似乎都毫不知情。
犹记得近几个月,老妈越来越“潮”,时不时会发个照片显摆,再时不时发个语音闲聊。开始还不太适应,次数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我也更多是为了照顾和她进行“年轻人的互动”,时不时发给她几张生活照和美食照。她的每一个回信都异常兴奋,仿佛是亲身经历一般。
偶尔我也会收到她自拍照,有刚出锅的大包子,有热气腾腾的铜火锅,照片里的她无一例外的不是咧着嘴乐,似乎是在说:“儿子!这有好吃的,快回来解馋!”
说真的,还是想回家过年。
我曾想找一个能代表城市楼牌的,让她知道我记得儿时弄堂里的淘闹。
我曾想找一个与众不同的,一如我从小被她视作手心的宝。
我曾想找一个市井繁华,告诉她我过得一切安好。
我曾想找一个能代表我并不孤独,那历经岁月的我的成长……
一切的一切,都不及给老妈发一张要回家过年抢票成功的截图。
记忆中儿时的年味在暗淡。过年街头耍猴卖艺的没有了,那个长胡须的老头也很久没在巷口写春联了,人山人海的年货市场日渐萎靡,曾经聚堆儿放烟火的小屁孩也都没了影踪,美味的大包子、肉饺子也逐渐被速冻代替,厚厚的红包被摇来摇去的手机替代,曾经弥足珍贵的花衣裳也显得稀疏平常……
以前那些我不愿意在家过年的念头,原来都因曾经“翘首以待”的渐渐失去,而去异乡寻找过年的感觉和味道,得到的一切却都是未知。
其实过年,回家就好。即使年味淡了,也不过是对流逝时光的缅怀。长大了,家本身就是年味!
这“矫情”的年味!